颜为心声

如果想起我就撒撒土~

【邱宋邱】知更鸟(上)

给《少年同盟》的番外(前文戳这里<1><2>),乐团paro

也可以单独拎出来看(づ ̄3 ̄)づ

组织请原谅我腿肉还没割出来,实在是手速慢得不堪直视Orz

本来是要赶小队长生贺的,所以先写的番外,可惜俺记错时间了,愣是。。没赶上。。

总之,小队长生日快乐啦~.~带领新嘉世继续前进吧吼吼!



01.

空气里飘来隐隐的煎蛋味儿,混合着平日里惯饮的黑咖啡香气,甜蜜而又苦涩。

自己仿佛身处巨大的无形水牢,强大的水压从四方汹涌而来,凉意毫不留情地侵入四肢百骸,能看见头顶穿水而过的明晃晃的日光,却怎样挣扎也到不了上方那片开阔的天堂——痛苦得马上就要窒息。

宋奇英的手猛地一个抽搐,鼻尖微动,眼睫颤了颤,硬是挣扎着醒了过来。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没让一丝光线透进来,房间里昏昏暗暗,只能辨出屋内家具的大体轮廓,像蛰伏在黑暗里的兽,等着在一个绝佳的时点飞跃而起,把人内心的空洞绝望一一瓦解、吞噬。

头还是有点疼。宋奇英习惯性地伸手往右一探,身侧的床单平平整整,被窝里早失了温度。

“还是起那么早啊,大周末的。”

他翻身下床,发现昨晚散落一地的衣物已经收拾好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另外有一套居家服,也贴心地收在了枕头边,一低头就能看到。

心里微微一动,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刚勾起的嘴角僵在了那里,硬扯着给收了回来。

想什么呢。

 

推开厨房的门,果然看见邱非正在流理台旁忙前忙后。角落里的咖啡机“嘶嘶”冒着热气,盘子里摊开四片吐司,其中一片上躺着煎得金黄的鸡蛋,还在往外留着油。

宋奇英环着双臂斜倚着门框,眼睛定格在厨房里挥着锅铲来回跳动的白色身影上,沉默而又专注地看着。

这个时候的邱非褪去了平日里的坚冰般的外壳,一改凌厉的作风,显得温润而易于与人亲近。

他虽然比宋奇英略高,但身材远不如他结实强壮,穿上本是宋奇英的居家服就更显单薄,脖子那儿松松垮垮,从后面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袖子挽在了手肘处,露出的一小节雪白的手臂。

邱非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头也没回,“起来了?早饭马上就好。你先去把鸟喂了,这会儿该饿了“,手腕一抖,铲子利落听话地又将一个蛋落在了吐司上。

宋奇英支起身子,从头顶的壁橱里取出一袋鸟食。

“哎算了,还是我去”,邱非背过手解开围裙,“小圆被你越养越瘦,看着我都心疼。把咖啡倒了就可以开饭了。”

宋奇英未点点头,把鸟食往邱非手里一放,转身去取杯子。两个造型一模一样的马克杯并排倒扣在滤水器上,杯身上的黑釉音符图案流淌着温润的光。

咖啡快晾好了,手里的报纸也快翻完,邱非还未过来。

宋奇英感到一丝诧异,朝着起居室叫道,“邱非,还没喂完吗?”

没有人应。

“邱非,邱非!”

他赶忙放下报纸,急急起身朝客厅奔去,却在玄关的转角处撞到仿佛丢了魂儿似的人。

一直以冷静自持的邱非,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少年时独身远赴维也纳学习钢琴没见他抱怨,回国后以一人瘦弱的脊梁挑起嘉世乐团的烂摊子时也不曾听他叫苦叫累。

“怎么了这是?快让我瞧瞧。”宋奇英双手搭上邱非的双肩,把他扳向自己,焦急地打量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呃……没什么”,他仿佛从梦中惊醒,眼底还回荡着心有余悸与震惊悲伤,却在下一秒又马上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叫人辨不出任何悲喜。

“告诉我。”宋奇英不依不饶。

邱非敛了敛眉睫,目光却盯向了别处,“小圆死了。”

肩头的双手慢慢滑了下去,“怎么会……我明明有好好照顾的。”

“也许是方式不对吧。”邱非略显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没事,就是一只蓝色的喜鹊,下次我再送你一只,可得好好养着。“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宋奇英闻言,张了张嘴,半晌,挤出一句,“再一只就不用了,我也养不好。抽个时间把小圆埋了才是。“

邱非一愣,没想到他会拒绝。但怔忪也只是一刹那,“好,就……埋了吧……“声音低了下去。

宋奇英伸手握住邱非的左手,触感冰凉,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他带着邱非到桌子旁坐下,把碗碟推到他面前,“快吃,温度刚刚好。“

邱非下意识地双手捧住马克杯,指尖传递过来的温暖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哦,对了“,差点忘了宋奇英在霸图乐团养成的吃饭时不说话的习惯,邱非忙赶着在吃饭前把该说的说完,”我的钢琴全国巡演下周开始,首场就在这里,帮你留了张VIP票,喏,搁在茶几上了。不过我记得那天你在B市也有演出吧,肯定来不了。票给你,随便怎么处理。“

出乎意料,宋奇英放下杯子,正色道,“一定来。”

邱非诧异地扬了扬眉,就听他继续说道,“国际著名青年钢琴家邱非的国内首场巡演,我怎么能不到呢?”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宋奇英先生。”

 

早饭吃完后宋奇英自觉地收拾桌子和洗碗,就和他们无数的早晨一样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邱非准备早点赶回乐团练琴,为下周的巡演做好充分的准备。

“你呀,连周末都不给自己放个假,真不知道累,小心积劳成疾。”厨房传来簌簌的水声,倒让混杂在里面的人声辨得不甚明晰,“嘉世当年闹解散时你居然还一个人一大早就跑回去练琴,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哪来那么强的毅力。”

邱非正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系着领带,白衬衫配黑西装,颀长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必须要加倍努力啊,才能不辜负老师,以后也才能超过老师。”

“前辈现在是首屈一指的指挥,你干嘛还执着于在钢琴上超过他。”

“不,不是超过,我唯一想的,就是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一次也好。”

厨房的水声突然大了起来,“叶修前辈对于你,还是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吗?

“诶,奇英你说什么?听不清。”

水声戛然而止,“没,没什么。”

收拾妥当的邱非再一次确认没有落下任何东西,抬手握上门把,“我走了。再见。”

宋奇英回身,从厨房这里只能望见他的背影,“好,再见,邱非。”

门被轻轻阖上,“啪嗒”一声。

如同他们以往的无数次道别。

宋奇英手里一滑,刚打上洗涤剂还滑溜溜的盘子一时吃不住力,“咣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02.

“我靠靠靠靠靠靠!这是什么呀这,现在的新闻不带这么坑人的,小别前辈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一大清早就听见卢瀚文中气十足的叫唤。他本来正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当日的报纸,此时从坐垫上一跃而起,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丫抱着一大摞报纸就冲到书房去骚扰刘小别。

“你快看,快看,这不是真的吧。”

被左右绕圈东拉西扯的少年烦得实在受不了的刘小别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卢瀚文一眼,换来一个“我看你拿我怎么办”的嘚瑟眼神,只好无奈地扒拉下耳机离开椅子,双手架在卢瀚文的细胳膊腿儿下,把他抱起来放在一旁的靠背沙发上,“说了多少次别光着脚到处乱跑,着凉了怎么办,黄少又得念叨我个没完。”

“嘿嘿”,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有小别前辈在我也不用怕。”说着把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

刘小别低头一扫,占据今日版头的新闻无一不是“著名大提琴手竟乃霸图少东家,退团接手家族企业为哪般?”、“霸图少东宋奇英将迎娶雷霆千金戴妍琦,本周日荣耀酒店举行盛大订婚典礼”……

“我刚刚也看到了,他们俩这是在搞什么,就不能不折腾吗?”刘小别长叹一口气,他们几个就没有一个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了,作为好友的他感到特别心累。

邱非与宋奇英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两个都是低调的人,在圈内也只是这两三个至交好友知道点情况。

卢瀚文难得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邱非……邱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什么都自己扛着,典型的只做不说。这么多年幸好有个阳光的宋奇英不嫌弃地陪着他,虽然我之前也不怎么待见宋奇英,嘉世对霸图,注定的宿敌什么的,两个人的性格更是水火不容,不过也这么过来了,我以为就会这样好好儿的,哎,没想到……“

刘小别递过来电话,“亲自问问看吧。“

把电话放在耳边时卢瀚文眼角的青筋一直在跳,两秒后,他愤怒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我去——两个人都给我玩儿关机!“

刘小别默默拾起惨遭虐待的手机,还没拿稳,又被熊孩子一把抢了过去。

“宋奇英快出来pkpkpkpk!真人pk你敢不敢敢不敢?叫你欺负我们家邱非!!!“卢瀚文电话打不通,赶忙一条短信轰炸了过去。

 

宋奇英在关机前,其实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的。乔一帆的声音透过电波响起时,他还有点恍惚的不真实感。

“好久不见。“顿了顿,却没给宋奇英任何回答的机会,又道,”你们,这是来真的?“

“是。不然还闹着玩儿?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宋奇英有点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不忘插科打诨开玩笑。

那边良久没有说话,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被电流放大,再放大,居然也一声声压迫着他的鼓膜。

他想了想,补充道,“别管我,我没事,去看看邱非吧。”

乔一帆轻笑,“你们两个还真是……刚刚英杰给邱非打电话,他统共说了两句。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宋奇英摇了摇头,马上惊觉对方看不到,忙说道,“不……想不到……”

“别管我,我没事,去看看宋奇英吧。”

“以及,我的知更鸟死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你说气不气人。”

“知更鸟?什么知更鸟?”宋奇英不由有点纳闷,“我们只养了一只喜鹊,他三年前送我的。”

“不知道。哎……你说你,怎么就突然退什么团订什么婚啊,明明……”

宋奇英打断了乔一帆的话,“一帆,我继续不下去了。”

“说好的一如既往呢,你之前还这样鼓励过我啊!怎么能这样放弃?“乔一帆有点着急。

宋奇英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有点发白,语气里充溢着不为人知的苦涩,一点都不像乔一帆记忆与认知中那个永远阳光的大男孩,“不一样啊。你和英杰,是一直在分离,心却在一起;而我们,是即使在一起,却从来都想着如何别离。”

 

03.

周五晚上的市立音乐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大家都争着来一睹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的钢琴家邱非的琴上英姿。

外墙的巨幅海报上,邱非着一袭黑色燕尾服,长腿舒展,修长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跹起舞;黑发飞扬,前额稍长的刘海有部分垂落在眼前,遮掩了些许冰冷疏离的气质,他双目微阖,仿佛沉醉其中。晚间的霓虹灯打在广告墙上,嘴唇津抿成的一条线连着坚毅的侧颜,在变幻的灯盏间模糊了宋奇英的眼。

退了团,自然空出了时间,邱非的首演,说什么都得来不是?

许多人围在门厅,对着海报拍照,入耳尽是“啊嘉世的小队长,快看呀怎么那么帅!”、“终于抢到票了都快幸福得晕过去!”、“我要和他拍照拍照,快来帮我!”这样欢乐而闹腾的声音。

许是受了热闹气氛的感染,也许是本来不用多说的下意识动作,宋奇英掏出手机,左右移动两步选好角度,把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装进对焦的框里,“咔擦”。

锁屏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手机壁纸。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在青春张扬肆意的大好年纪,眉里眼间都透出对未来无所畏惧的信心与孤傲,可以疯,可以笑,可以让紧握掌中的东西无处可逃。那是最好的年纪,是最好的他们,勇敢而一往无前。

照片里的邱非一脸不情不愿,单手撑着腮帮不满地瞪着宋奇英。也是,他那么不愿意照相,要搞到一张合影自己当初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一帆英杰,帮我按着他的手脚,对对,就是这样!小卢,抓紧抓紧,能拍多少拍多少!”

当邱非终于挣脱乔一帆和高英杰的桎梏时,卢瀚文半眯着眼朝他比了个大大的“OK“。

“Yeah~ Get it!我看看,这张不错,这张也不错。还是这张最好,我要拿来当手机壁纸!”宋奇英一边滑动手指一边不忘走位,在不大的房子里东绕西绕。开什么玩笑,邱非还跟在后面伺机而动呢!

“我说了赶快删掉!更不准拿来做什么壁纸!喂……”难得的,邱非有点恼。

眼看邱非就快要追上自己,宋奇英向右一个急转快跑几步,又把邱非甩到身后,得意地扬了扬掌中的手机,回头朝邱非做了个鬼脸,“来追我呀~追到了就给你删!”

其实他现在已经忘了邱非当时到底有没有追到,反正那张照片在他的手机里安安稳稳躺了三年,后来换手机时,也跟着转移到了新手机里,继续承担着锁屏壁纸的重担。

有一次他趁着邱非忘了锁屏,大着胆子把他手机的壁纸也改成了这张为数不多的合照。邱非发现后,斜眼看了看他装成没事人,就差在脑袋上顶一个“与我无关”字样的蹩脚模样,也没再说他什么。

掌心的机身被宋奇英无意识地摩挲得温热。滑动,解锁,初冬的傍晚,暖色调的照片在他的心湖上吹来阵阵暧昧的暖风。

他右手手紧紧搂住邱非的肩,左手在两人胸前比出一个“V”,一指指向自己,一指指向邱非。“V”字像一个隐秘的连接符号,借由那一上一下的笔画,仿佛把两人连在了一起。

相比起邱非的苦瓜脸,他自己咧嘴笑得可欢了,不仅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若再仔细点,还能看见两颗小小的虎牙。

现在,二十五岁的宋奇英低垂着眼,急急地重新锁了屏,也许是心慌意乱,匆忙间他按得重了,屏幕上竟显示出是否关机的字样。

他突然不敢再去细看少年时代的他们——因为被曾经的自己眼中绽放的光芒刺痛了双眼。

 

坐下的时候还未开场。

不愧是邱非给的VIP票,位置是最佳的,离舞台很近,看过去的角度却刚刚好,能将舞台全景尽收眼底。

八点整,幕布缓缓拉开,观众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一身笔挺燕尾服的年轻人迈着坚挺的步伐,目不斜视地走了出来。点头,鞠躬,坐到钢琴前,深呼吸,闭眼,把手放到琴键上。

不知是光线造成的错觉还是位置的关系,几日不见,宋奇英觉得他又消瘦了许多,连脸颊都能看出明显的凹陷;以往低垂的刘海被定型发胶全梳在了头顶,硬造出一股威慑十足的迫人气势;而且妆也比以往稍浓。

乐声自台上之人的指尖缓缓淌出,刚听了几个小节,台下的宋奇英眉梢一跳,不由得笑了,“拉赫玛尼诺夫,这么多年了,邱非你看家的果然还是它。”

从相识到现在,从国内到维也纳,这首《拉赫玛尼诺夫: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应该是宋奇英听过邱非弹得最多的一首钢琴曲——

 

“喂,刚刚那个7号,弹得可真好!感觉比我们团里好多前辈还要厉害!”

“就是就是,我看这次的冠军非他莫属了吧。”

“哎,倒是可怜了我们这些炮灰……”

宋奇英要背挺得笔直,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没有参与身旁小选手们的低声议论。本来嘛,他自幼学习大提琴,对钢琴本就是一知半解。要不是作为大赛特邀评委的张新杰前辈让他平时也多培养培养对其他乐器的乐感,博采众长,他倒更乐意在琴房里练上一个下午。

他承认,刚才的7号,那个叫邱非的家伙,据说是师承被誉为音乐教科书的著名钢琴家叶秋,确实比其他人要技高一筹。

但也只是技巧罢了,在某些乐段的情感表达上,宋奇英觉得邱非并没有做到极致,相反,还有着许多提升的空间,比如在快要结尾的地方,踏板的幅度小一点,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又经过三个小选手,宋奇英发现已经换作一身连帽衫牛仔裤的邱非从后台悄悄走到观众席上,避过其他候场选手挤成的小团体,正巧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单手支头,安安静静地听了起来。

“要不一会儿去和他说说我的想法?张佳乐前辈不是一直鼓励我不要怕丢脸吗?”

中场休息时大伙儿鱼贯出去,却在门厅处发生了小范围的拥堵。宋奇英心里想着邱非的事儿,眼睛一直追随着他不放,不曾想身旁的几个小子急着想从他前面过,他这一转身一让位的空隙,再抬头时,人头攒动,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不甘心似的,他又仔细环顾了一圈,相近的衣服与发色,要想找一个刚见过一眼的人并不容易。他心里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心里的念想给压了下去,“下次还要机会也说不定。”

这个下次来得倒是很快。

所有比赛结束后,观众们先离席,小选手、评委还有工作人员留下来进行例行的合影。宋奇英本来是要等着评委之一的张新杰一起回去的,见着舞台上无聊却躲不过的过场,他抬手向张新杰比划两下,拿包出了音乐厅。

本来是要去临近的开水房给前辈温一杯水的,还没等走近,倒是先瞧见之前找丢了的人。

邱非应该是刚接了水,眉眼低垂,稍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扫出一小片阴影,双掌以微小的幅度摩挲着杯壁,正抱着浅蓝色的水杯一口一口地小啜,不疾不徐,连喝水的姿态也隐隐带着弹奏钢琴时的优雅,不似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般倒着杯子就猛灌。

他瞧见了宋奇英,微微点了点头,侧身准备走出去。

“诶邱非你等等!”宋奇英连水都不接了,急急扯了扯邱非的胳膊肘,被对方礼貌而疏离地看了一眼,又不好意思似的,讪讪垂落了手。

他在宋奇英面前站定,“找我有事?”

宋奇英示意他一起往外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讲了起来,“诶我觉得这曲子,如果你这样……”

“嗯……嗯……有道理……不错……下次我试试。”

到了门厅两人要分别的时候,邱非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让那张总让人觉得少年老成的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一看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对宋奇英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邱非。“

“啊啊啊你好!刚刚都忘了介绍,我是宋奇英,霸图的大提琴练习生。“宋奇英的两只爪子猛地抓住邱非递出的手,还左右摇了摇。

 

年轻人总是带着三分才情三分欣赏三分傲气外加一分的惺惺相惜,放在他俩身上尤甚。老一辈的人诸如叶修韩文清等自是水火不容,分别作为直系弟子的邱非与宋奇英一开始的较量也少不了暗自的较劲,“可不能输给他啊!“

如果宋奇英拿出一个大提琴比赛少年组的冠军,邱非必会毫不犹豫地回敬一个钢琴组的;如果邱非这次摘得了全国的荣誉,宋奇英下一次必定会朝着亚洲进发——小孩子赌气般地较量,伴随着两人在音乐舞台上不断地共同成长。

“亚洲的!”

“国际的!”

“下次要和你一起拿冠军啊!”

“醒醒吧你,钢琴和大提琴怎么一起拿冠军= =”

“比如一起来个组合什么的,想想总可以的嘛。”

没想到还真给宋奇英说中了。高中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叫上高英杰乔一帆和卢瀚文,搞出来的一个古典流行混搭的乐团组合往台上那么一站,居然拿了首届的冠军!经此一役,少年扬名,好不风光。

——可也就那么一次罢了。

宋奇英一直都知道,邱非心里一直有一个想要打败想要超越的人,他的恩师他的前辈他的队长叶修。在他眼里,邱非一直在追逐叶修的道路上奔跑,不知疲倦也,不顾死活。想要和队长比肩的心,从少年初遇时的惊叹佩服到多年的刻苦练习只为迎头赶上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跃动,即使叶修离开嘉世,即使他自己也被迫远走他乡。

奇英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目光就再也无法从这个倔强而坚持的少年身上移开,是在琴房苦练时微皱的眉头,还是在赛场上志在必得的轻笑?时间太久太远,他却早已不记得。不过对当时的他来说,这似乎都不重要,是不足挂齿的小问题,他觉得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将这首歌唱得悠长。

可也正是时间给了他迎头棒喝。他习惯了陪伴在邱非身边,以自己一贯的阳光姿态,好像时间够久用情够深,这块名为“邱非”的坚冰就能被他散发出的温情融化似的。他们的确一直在一起,但无关爱情。

现在他似乎终于懂了,也终于觉得是时候放弃,短暂的相遇,是为了更长久的分离。而能够站到邱非身边同享喜悦与荣光的,从来都不是他宋奇英。

 

一曲终了,潮水般的掌声响彻整个音乐厅。

宋奇英如梦初醒,也跟着旁人大力鼓着掌,直拍得手心生疼。这首拉赫玛尼诺夫早已不似少年时期的青涩,技艺炉火纯青,感情也愈发真挚。

他的邱非,依然是那个最棒的邱非。可以不受任何影响,不,应该说不受他的影响,在舞台上尽情地发着光。

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舞台上的挺拔身影,看着他起身,鞠躬,走向后台休息室。但邱非的眼睛,自始至终,一次也没有望向过他这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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